2010年2月24日 星期三

山海之路



偶然的機緣走了阿朗壹古道,回來之後,喀啦喀啦的礫灘潮音在我腦海中不絕的來來回回,激盪得我忍不住要拉著朋友說,那真是一條美麗的古道!

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寫下紀錄,幾時幾分的行進速度,對於這條面臨公路建設與核廢料威脅的古老道路,根本不足以為它的歎息寫下任何注腳;再多漂亮的照片和華麗的詞藻,怎樣也描寫不出海風吹在我臉龐時,心中縈繞而成的那股自得和自在。

況且,那太平洋只是一味的來來回回,漲了又退,退了又漲,靜靜的唱著屬於大海和海岸才懂的歌,人類的胡亂作為,它似乎全看在眼裡,卻又那樣不在乎。


第一次背著登山大背包,走在海灘上。四個人沿著海岸一路往南散開,像是登陸異星球的太空旅人,不僅裝備不合宜,習慣了海拔三千公尺的心智,一時之間也無法驟降到零米的海平面。

然而,海潮像是守著某種承諾似的,淹過海岸上一顆顆圓潤的南田石(我看了手錶,默默記下漲潮的時刻,這樣,當明天再度漲潮的時候,我將會因為見證到某種規律而感到心安,而能告訴自己,世事萬變當中,至少會有一種永恆存在),我從溼潤的石塊表面上,看見自己的身影,像是海把我畫在它的腳趾上……

之後,下起細細的小雨,連山壁上的小樹小花小草也要溼了。

我戴好雨帽、拉起領子,雨打在浪頭上,無聲又無息,低落在我身上,也是一樣。我們開始爬山。因為海浪淹沒了所有的礁石,將大海的疆域推進到山崖下,我們只好離開海岸,往上攀升,直到翻過整座「觀音鼻」。



離開海的身邊,卻反而能夠將大海看得更清楚,漁村、蜿蜒的海岸線、擱淺的漂流木、尋寶的漁人……,以及正在努力向上的伙伴。距離海邊愈遠,更能看見更大更大的藍,而且連灰灰的雲都成了大海的鏡射。

翻山越嶺之後,又走回到海浪的腳邊。我們躲進小岩洞裡午睡,窩在溫暖的火堆旁,做起漂浮在母親子宮的回憶之夢。安心的醒了之後,坐到礫灘上發呆,看雲、聽海、讓腦子裡的整團胡亂隨風而去。



這條百年來,先民曾南來北往的通路是如此簡單又如此原始,除了石灘上淺淺的一道步跡之外,一切彷彿亙古不變。白浪、石子、海風、林投……,一切又如此簡單,脆弱到怪手隨手一挖就會崩解。


剷平礁石、鋪上柏油之後,大海仍舊會遵守它對海岸的潮來潮往的承諾,但是坐在汽車裡的我,隔著消波塊,就再也聽不見海的呼吸了,再也看不到投影在石塊上的自己,也許也許,就會忘記什麼是自得和自在……